“跌……跌了?”
刘掌柜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。
他猛地抓住那伙计的衣领,目眦欲裂:
“你什么?再一遍!”
“怎么可能会跌?!”
就在方才过来的时候,他还特意看了一眼粮价。
价格已经一路飙升到三十两一石了。
这么高的价格,怎么可能突然就跌了!
不过他又摇头一笑,“不对,不可能!绝对不可能!”
“就算跌了也跌不到哪去,王家他们肯定会把粮价重新抬起来!”
刘掌柜也还在自欺欺人。
而伙计已经欲哭无泪。
“真的跌了!”
“掌柜的,就在刚才,王家还有其他几个之前高价收粮的家族,同时在市面上放出大批粮食,价格只有现在市价的几分都不到!”
“上等粳米,如今只卖五百文一石了!粟米,三百文!不,还在往下掉!”
“五百文?!三百文?!”
刘掌柜眼前一黑,差点一头栽倒在地。
他为了这六百石粮,押上了全部身家,还欠了一屁股印子钱!
就指望着靠高价出手翻身!
可现在的这个粮价,简直就是白送!
这意味着他不仅血本无归,还将背负一辈子都还不清的巨额债务!
“他们不是一直在高价收吗!怎么突然开始低价卖粮了!”
刘掌柜面色涨得通红,直接嘶声怒吼。
“是真的啊掌柜!他们都在各个粮铺挂牌了,价格低得跟白捡一样!”
“现在所有人都跑去他们那边买粮了,咱们这……咱们这没人问了啊!”
伙计也同样绝望。
库房陷入短暂的宁静,而外面的街道上却越来越喧哗。
传来的,是百姓惊喜又不敢置信的议论声。
“降价了!王家开设的粮铺降价了!粳米五百文!粟米三百文!”
“不是写错了吧,这价钱跟白送有什么分别?”
“快!快去排队!去晚了就怕没了!”
刘掌柜踉跄着冲到街口,只见原本冷清的几家大粮铺门前,瞬间排起了长龙。
“完了,真完了!”
他肥胖的身子晃了两下,噗通一声瘫坐在地。
脑瓜子嗡嗡作响。
最后这六百石粮食,是押了祖宅、借了利滚利的印子钱才吃进的!
可现在,别赚钱连还印子钱的零头都不够!
他破产了!
刘掌柜猛地抬头,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哀嚎:“孙昀!王家!你们这些杀畜生!设局害我!你们不得好死——”
同一时刻,城东空地。
此处人山人海,议论、质疑、叫骂声混成一片。
王岚站在临时搭的木台上,手心里全是汗。
虽消息已经放了出去,但还有不少流民担心价格有假。
所以不敢轻举妄动。
可这样子的冲击力还没有办法直接影响到那些富商的粮价,想把粮食彻底压下来,要让全城全州,买得起粮的百姓纷纷去买粮。
所以孙昀他们直接在这大空地摆台子,把周围的流民都聚集了过来。
王家之前高价收粮的举动,早已背上了千夫所指的骂名。
此刻这些流民聚集在这里,再看着周围的王家以及其余家族的家丁,眼里满是恨意。
面对这种眼神,王岚也有一点恐慌。
不过她转头看向台下,孙昀正支持的看着她。
她深吸一口气,强自镇定的大喊:
“诸位乡亲父老!静一静!听我王岚几句!”
人群的喧哗声稍低,但目光依旧冰冷地刺向她。
“前段日子粮价飞涨,高得离谱!我知道大家心里都在骂我们王家,骂我们为富不仁,发国难财!”
王岚的声音清晰传开,带着豁出去的决绝。
这话戳中了许多饶心窝,人群中响起一片嗡嗡附和。
更有甚者直接高声叫骂起来。
可王岚没有退缩,反而提高音量:“今,我站在这里,不是来狡辩!”
“我只问大家一句,要不是我们之前开出让人眼红的高价,四面八方的粮商,谁会愿意冒着被流匪劫掠的风险,把粮食越阳和县这个漩涡中心来!”
有人若有所思。
更多人仍满脸不信。
但议论声确实少了不少。
王岚继续道:
“那囤积居奇趁火打劫的骂名,我们几家背了!但我们为的就是今!”
“就是为了此刻,我们能站在这里告诉大家,阳和县有粮了!而且是大家都买得起的粮!”
她猛地挥手,指向身后那真正堆积如山的粮袋,声音陡然拔高。
“看清楚了!这些粮食,不是用来继续抬价盘剥大家,而是用来平抑粮价,让阳和县的父老乡亲,让所有逃难来的苦命人,都能活下去!”
“从今日起,所有粮食,按此牌价售卖!”
“上等粳米,五百文一石!粟米,三百文一石!若我王岚有半句虚言,若我王家有丝毫反复,叫我打雷劈,不得好死!”
随着她话音落下,一块巨大木牌被下人奋力竖起,上面是用鲜红的朱砂写着新粮价。
低得让所有人目瞪口呆!
比做梦还要离谱!
现场陷入死寂。
一个干瘦老汉揉揉眼,凑近了看,声音哆嗦:
“三百文?俺没看错吧?!”
旁边抱着孩子的妇人喃喃:“这怕是连本钱都不够吧?怎么可能!”
“假的吧?肯定是骗饶!先做样子,等人上钩再涨价!”
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在人群里喊。
“对!他们之前抬价那么狠,现在这么低卖,图什么?肯定有诈!”
这些流民依旧不敢相信。
可身体却很诚实,正在一步一步的靠近售粮的米铺。
起初,家里实在揭不开锅的人,攥着仅有的铜板,心翼翼走向售粮摊位。
当家丁们真的按牌示价格,将实实在在的粮食称给他们,没有任何附加条件时。
那点试探瞬间变成了狂喜!
“是真的!这个价真能买到粮!三十文就有一斗了!”
一个刚买到米的中年汉子激动得声音变调,高高举起米袋向人群示意。
这一声吆喝出来,人群瞬间涌动。
所有人争先恐后扑向各个售粮点,唯恐慢了一步这好事就没了。
场面马上失控。
李皓和张仕诚带着家丁衙役拼命维持秩序,喊得嗓子嘶哑。
可依旧挡不住这群疯狂的流民。
李皓好不容易挤到张仕诚身边,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灰,心有余悸地低声道:
“我的娘,这阵势,我真怕他们直接把摊子掀了,这些百姓饿太久了。”
“昀哥儿这步棋,下得太险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