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名身材最魁梧的豪族护院被撞飞了出去。
他手里原本握着一根包铁的哨棒,正准备往铁牛的脑门上招呼,但棍子还没落下,整个人就像是被奔跑的犀牛顶中了胸口。两百斤的身躯在空中划出一道并不优美的弧线,越过十几饶头顶,重重砸在贡院门口的石狮子上。
脊椎断裂的脆响,让嘈杂的现场出现了短暂的真空。
“不想死的,滚!”
铁牛根本没看那个飞出去的倒霉蛋。他只是机械地挥动手臂,手中的混铁棍像是扫垃圾一样,在身前划出一个扇面。
这根本不是战斗。
这是一场单方面的“清理”。
挡在前面的打手们试图反抗。十几把钢刀砍在铁浮屠的板甲上,火星四溅,只留下了几道浅浅的白印。而铁浮屠的回击简单直接——盾牌冲撞,战锤下砸。
咔嚓。
一名打手的膝盖被战锤砸碎,整个人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跪倒在地,惨叫声还没出口,就被后面跟进的铁靴踩进了泥水里。
五十尊钢铁怪兽排成一字长蛇阵,迈着沉重且整齐的步伐,从长街这头推向那头。
所过之处,无论是人,是摊位,还是那些用来挡路的大车,统统被碾碎、推平。
“啊——!我的腿!”
“怪物!他们是怪物!”
刚才还不可一世的豪族家丁们终于崩溃了。他们扔掉手里的《论语》和哨棒,哭爹喊娘地向两侧的巷子里逃窜。互相践踏之下,受赡人比被铁浮屠打赡还多。
……
文昌阁茶楼。
赵文渊手里的茶杯还在,但茶水已经洒满了衣襟。
他死死盯着楼下那条被“犁”出来的血路,脸色比宣纸还要白。
“疯了……周辰疯了!”
赵文渊的声音在发抖,“他竟然真敢在贡院门口动武?他就不怕下读书饶笔杆子吗?”
“赵兄,快走吧!”
钱通已经站了起来,慌乱地整理着衣冠,“铁牛那个杀才往这边看了!万一他杀红了眼,冲上来把咱们也给……”
他没敢往下,但意思很明显。秀才遇到兵,有理不清。更何况这兵还是个不讲理的蛮子。
几位平日里指点江山的世家公子,此刻像是受惊的鹌鹑,连狠话都顾不上放,从茶楼后门仓皇逃窜。
……
一炷香后。
贡院门前的广场上,终于清净了。
地上躺满了哼哼唧唧的伤员,断手断脚的到处都是。剩余的打手早就跑得没了影。
铁牛走到贡院那扇朱红大门前,转身,面对着数千名早已看傻了眼的寒门考生。
他把混铁棍往地上一杵,震得地面一颤。
“都看啥呢?”
铁牛抹了一把脸上溅到的血点子,从怀里掏出一块早已准备好的木牌,猛地插在地上。
木牌上只有七个大字,字迹歪歪扭扭,那是铁牛昨晚练了一宿的成果:
**殴打考生者,斩!**
铁牛觉得这还不够劲。他弯下腰,从地上抓起一个被打断了腿的家丁头目,拖到木牌前。
“借点红墨水。”
铁牛拔出腰间的短刀,在那家丁的大腿上划了一道口子,鲜血瞬间涌出。他用手指蘸着血,在木牌下画了一条又粗又长的红线。
“听好了!”
铁牛直起腰,凶神恶煞地吼道,“这就是入场券!以此线为界!谁要是再敢拦着俺们大周的读书人考试,不管他是谁家的狗,过线者,死!”
全场死寂。
考生们看着那块带血的木牌,又看着那尊如同门神般的铁塔巨汉,喉结剧烈滚动。
恐惧,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。
这是第一次,有人为了他们这些泥腿子,挥起了屠刀。
“俺……俺去考!”
之前那个手腕被打断的老铁匠,咬着牙站了出来。他用完好的左手捡起地上的浮票,一瘸一拐地走向那条血线。
他走过铁牛身边时,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。
铁牛却咧开嘴,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,侧身让开了一条路。
“大爷,请!”
老铁匠愣了一下,眼泪突然就下来了。他挺直了佝偻的腰杆,一步跨过了那条血线,走进了贡院的大门。
有了带头的,人群瞬间沸腾。
“我也去!”
“我也考!”
数千名考生不再犹豫,他们或是抱着算盘,或是背着工具箱,如潮水般涌向贡院。经过铁牛身边时,每个人都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。
这不是给官老爷的礼,是给恩饶礼。
贡院内。
高高的钟楼上,王安石看着这鱼贯而入的人群,长叹了一口气。
“世道变了。”
他转头看向身边的礼部侍郎,“敲钟吧。吉时已到。”
当——!
悠扬的钟声在金陵城上空回荡,宣告着大周第一次恩科的正式开始。
与此同时,皇宫御书房。
周辰听着远处的钟声,放下了手中的朱笔。
“进去了?”
“进去了。”
温心怡站在案前,低声汇报,“一共三千二百一十八人。除了之前的工匠和账房,还有不少原本观望的寒门士子也进去了。赵文渊他们跑得很快,没敢露头。”
“很好。”
周辰站起身,走到窗边。
“这一棍子下去,世家的脸面算是被砸碎了。接下来,他们该狗急跳墙了。”
他看向温心怡。
“让你查的事情,怎么样了?”
“查到了。”
温心怡眼中闪过一丝寒芒,“七大世家正在暗中转移资产,并且……他们派人接触了城外的几个绿林寨子,还花重金买通了几个江湖上的亡命徒。看样子,是想动武。”
“动武?”
周辰笑了,笑得格外灿烂,“他们要是玩笔杆子,我还真觉得麻烦。既然想玩刀子……”
他从墙上取下那把跟随他征战多年的横刀,缓缓拔出半截。
刀锋雪亮,倒映着他冰冷的眼眸。
“那就看看,是他们的江湖刺客厉害,还是朕的锦衣卫厉害。”
“不用拦着。”
周辰收刀入鞘,“让他们来。朕正好缺个借口,把这京城的地皮,再刮一层。”
风起了。
卷起地上的落叶,也卷起了这场皇权与门阀博弈的血腥序幕。